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深山里的“快手”搞笑红人:百万粉丝背后的现实孤独
作者:佚名  文章来源:本站原创  点击数  更新时间:2018/6/16 22:03:25  文章录入:admin  责任编辑:admin

 

  快手的世界看起来如斯公允,任何人都能够注册本人的账号,站在统一路跑线上通过作质量量博得关心和必定。刘金为此入迷,他有点子、会演、会拍、能让粉丝们笑,在虚拟世界里,他一呼百诺,获得了现实中不成企及的名望和声望。

  1月2日,刘金家屋顶,门徒任光毅、刘金、门徒金云、堂弟刘明兴(左起)。新京报记者杨静茹 摄

  刘金解体了。失望中,他不断给盗号的人发私信:你想要什么都能够,求你把号还给我。毫无应对。他的账号有100多万粉丝,按惯常的一个粉丝一元钱计较,这个转手能卖100多万的账号是他的次要糊口来历。

  他不吃不喝,一遍遍刷快手,脑子里只要一个声音:把号找回来。他找散打哥帮手。散打哥在快手上的名气仅次于第一红人MC天助,其时已有粉丝800多万,听说与快手官方人员了解。

  第二天晚上,刘金俄然收到官方私信,说搞好了。刘金登录一看,目生的手机号没有了,他赶紧绑定了本人的号码。

  一年前注册快手的时候,这名大山里的青年怎样也想不到本人有一天会遭遇“名高引谤”的危机。他已经贫穷、自大,快手的呈现成为他的拐点。他在虚拟世界里收成了多量忠诚的拥趸,尝到了被关心和表扬的味道。收集世界让刘金看到机遇和但愿,同时这种虚幻的繁荣也带给他焦炙和不安,他糊口在遥远又彼此毗连的两个世界里。

  在刘金的快手视频里,他扮丑、淋大粪、摔跟头、掉水沟,负责地讨粉丝欢心。粉丝们管他叫“金哥”,在视频的下面不竭刷评论。

  2015年冬天,一次偶尔的机遇,23岁的刘金下载了快手,注册了账号,一共两个粉丝,都是他的伴侣。

  其时他在堂哥开的汽车租赁店里看店,只是纯真的喜好看搞笑视频。他看别人有几十万粉丝,很猎奇:为什么他们会有那么多?“粉丝都是在刷屏 永久支撑 如许的话,我感觉好牛 啊,我也想成为有良多粉丝的人,想要有人认识,有人晓得。”

  开初,刘金发一些随手拍的照片,只能被同城的人看到,点击量只要一百多。有一天,他看到有人画了一幅画上了抢手。

  刘金从小喜好画画,他试着发了一张素描赵丽颖,也上了抢手,一下涨了2000多个粉丝。他出格欢快,收到几十封表扬的私信,一条一条地答复。

  他随后又画了权志龙、杨洋、鹿晗……,涨了3万多粉丝。没多久,画画点击量越来越少。

  刘金尝到被关心和表扬的味道,对涨粉有了更逼真强烈的巴望。他看着满屏的搞笑段子,拉上邻人伴侣也试探着拍。

  他最后的灵感来自小时候和火伴互相玩弄,他喜好恶作剧,脑袋里整人的点子一股一股往外冒,一有时间就从工作的县城回到农村老家把这些设法拍出来。

  刚起头什么也不会,都不晓得能够配音。看到别人有都雅的结果就发私信去问“你这个怎样搞的,可不克不及够教我一下?”有的情面愿教一下,良多人都不睬睬。

  揣摩了不到一个月,刘金发出了令本人决心大涨的一个作品:他看到地上有一百块钱,蹲下身佯装系鞋带,刚伸手筹算捡,旁边人趁他不留意把钱拿走,换了一坨牛粪,他没留意,一把抓起来还放在鼻尖闻了闻。

  这个段子一发出很快上了抢手,点击量跨越180万,涨粉3万。他看着评论里“哈哈哈哈”的评论,本人城市笑起来,感受很是骄傲。接下来的段子连续不断上抢手,又涨了七八万粉丝。

  2016年三四月份,刘金分开堂哥的汽车租赁店回到老家,专职拍段子。其时快手还没有带来收入,他在堂哥的生意里有一点股份,靠每个月一千多块钱的分红糊口。

  农村前提的拮据艰辛和收集生态的兴旺繁荣在刘金身上打了一个结。父母长辈看着他好好的工作不做,每天安排四五小我对着一个小屏幕演来演去,隐晦又愤恚。他的家里以至搜不到4G信号,装无线之前的两个月里,都要到镇上去上传视频。

  那是他最高产的一段时间,每天城市更新,以至一天发两段、三段。他像走火入魔了一样,别人吃饭他也不吃,坐在一边编纂视频,拍了一个赶紧想下一个。

  刘金发觉了本人表演的先天和热情。“我在现实糊口中不太爱跟别人措辞,有点害羞,但在拍快手的时候,感受就是两小我,很是放得开。”

  接上彀当前,作为全村唯逐个个无线笼盖的处所,每天都有同龄人在刘金家蹭网打游戏。刘金把无线关掉,逼着伴侣们共同他拍完段子,再把路由器打开。

  “金哥”在现实糊口中感应孤单,没有人分管拍段子的压力,没有人理解他心里的巴望。但在另一个世界里,他收成了多量忠诚的拥趸,平均每个上抢手的段子都能带来两三万粉丝。

  刘金家在贵州山区。从凤冈县城坐小巴车波动周折一个半小时达到半山腰的土溪镇,从镇子再步行半个小时上坡路就是四面环山的大连村。

  村子不大,几十户人家沿一百多米的公路两侧分布。刘金家是村口的一个两层小楼,一层是六七年前盖的两间三米见方的砖房,二层是后来搭的两间木板房,靠一个木头梯子上下。

  村里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大多在外打工,从上海、浙江、广东的厂子或者工地上往回打钱。攒够了钱回到凤冈县城买一套房子,就算是实现了阶级逾越。

  一进腊月,打工青年连续回家过年,村子热闹起来。刘金家里有无线收集,成了一个据点。开饭的时候,谁赶上谁吃,八九口人围着一个取暖的炉子,在炖白菜的铁锅里下筷子。

  这是刘金在童年想都不敢想的热闹场景。刘金小时候,父母租种了二十亩地,永久在山上忙,收获总也欠好。

  一家三口经常三顿吃土豆,以至吃茶叶。“哪怕是一小碗饭,我爸妈都不吃,让我吃,我几岁就懂事了,心里难受,也吃不下,城市再分一点给他们。”

  刘金最怕的不是饥饿,是孤单。他本来有一个比本人大两岁的姐姐,在他两三岁的时候死了。他只恍惚记得本人和姐姐一路在背筐里装着。长大了才晓得,姐姐其时伤风没钱医,心火越来越重,烧死了。

  刘金白日跟着妈妈上山,妈妈干活,他坐在一边发呆。晚上别人家有电视,他们家没有,天黑了吃了饭就睡觉。爸爸妈妈累了一天很快就睡着了,他一小我睁着眼睛,巴望有哥哥姐姐陪同。他此刻想到阿谁日子就感觉害怕,那是他最难熬的回忆。刘金至今怕黑,晚上从来不起夜上茅厕。

  再长大一点,刘金起头挨打。爸爸不识字,独一的教育体例就是打。“我走路不小心摔倒了,他就要打了,一脚踢过来, 你眼睛瞎啊?看不见路? ”爸爸还爱喝酒,喝醉了打得更狠,刘金很害怕他。

  他几岁的时候就想,“我不克不及像他如许,我要像个汉子照应这个家。”刘金家里穷到去亲戚家借一把米都借不到,别人怕他们还不起。“不克不及让其他人看不起我们这家人,我要证明本人。”

  刘超是刘金的堂侄,跟刘金同岁,两小我小时候经常一路上山砍柴。那时烧不起煤,焚烧做饭端赖柴火。刚上小学的男孩一趟背不了几多,往返两个小时的砍柴路,他俩一天要跑两趟。

  刘金不爱读书,听不进课,他喜好画画,看到什么图案就用铅笔在纸上画,上语文课画,上数学课也画。

  刘金早就厌烦了学校,他交不起膏火、经常迟到,是教员的重点管教对象。“他让我跪着或在讲台上站着,那么多人看着,都在冷笑我。”他想早点结业好出去打工。

  刘金自大,但不胆怯。他和同岁的表哥阿远从小一路上学,作为农村来的孩子,经常被镇上的学生欺负。初中有一次,七八个男生把他俩围起来,阿远怕了,刘金不怕,他被打得满身是伤也不求饶。打完那架,他出名了,全校学生都晓得他欠好惹。

  距离初中结业还有一个礼拜,一个亲戚要去广东打工,刘金其时17岁,一天也不想在学校多待,火烧眉毛地想要去外面看看。父母把玉米卖了,换了300块钱给他当路费,他跟亲戚一路坐上了长途客车。

  12月31日,刘金(左)和门徒金云刚在后山拍完一个段子,收工回家。新京报记者杨静茹 摄

  从凤冈到深圳,汽车开了一天一夜。下车的时候,刘金满身麻痹,耳朵像聋了,嗡嗡响,腿都走不了路。

  身体的不适没有削减他的兴奋,“外面世界好大啊,灯光一闪一闪的好标致”。他第一次见那么多人,那么高的房子,心想如果本人住在这里就好了。

  还没来得及看清晰高楼大厦的样子,刘金就进了位于乡间的德律风加工场。他认为本人从学校逃离出来了,没想到进入了一个比学校更可骇的处所。全厂两千多人,穿戴一模一样的厂服,每天早上8点上班,上午四个小时,下战书四个小时,为了拿到一个小时十几块钱的加班费,他晚上还要工作到10点。

  两个月当前,他拿到了第一笔工资,一千多块钱装在一个信封里。他从来没有见到过那么多钱,摊开来拍了张照片发在电话空间。

  他揣着钱到镇上买了几件衣服。把头发染黄,学着其时风行的非支流发型,烫了个爆炸头。

  工作又累又困,刘金每天上班想下班,下班想周末。周末他经常一小我去厂子旁边的花圃,躺在草地上看天上的飞机,“阿谁时候没有坐过飞机,感觉出格稀奇,飞机飞得可真矮。”

  半年后,刘金忍耐不了流水线上的束缚和孤单,告退了。他用所有能想到的夸姣词汇把阿远从老家“骗”出来,两小我起头四周打零工。他们住在20块钱一天的出租屋里,每天早上出门挣当天的房租。

  那么大的工业区,一家厂一家厂地问人需不需要姑且工,他们做过手机零件、鞋子、声响……最难的时候,十几天找不到工作,兜里一分钱也没有,看到别人吃碗面,恨不得把剩下的面汤喝了。

  “我们也想家,回家了最少有饭吃,可是人活着就是争一口吻,我们两个男孩子,都不想依托家里。”阿远性非分特别向,刘金沉稳,两小我彼此打气,苦中作乐。

  阿远出格喜好看一档综艺节目《变形记》,特别爱看农村孩子到城市互换,“你看他们都是流泪的,由于这种日子是他期望也很想追求的日子。”

  他们靠出负责气慢慢攒下一点钱,加上亲戚伴侣的救济,在惠州开了一家台球店。刘金把那次开店视作人生最主要的转机点,他感遭到了从未有过的自在。不会被人欺负,不消看人神色,他用本人挣的钱给家里盖房子、买电视。他实现了少年时的志向,不让本人家被别人看不起。

  做生意老是时好时坏,干了两年摆布,房租上涨、收入下降。两小我决定回老家成长。

  回籍没有想像的成功,刘金一边在堂哥店里帮手,一边寻找机缘。快手以闯入者的姿势改变了他的糊口。

  在此之前,刘金从来不曾窥探过互联网世界。初三那年,同窗教他申请了电话号。有次跟同窗聊天,由于不熟悉键盘和拼音,“你好吗”三个字打了两个小时,同窗回他“你太慢了不聊了”,他再也不敢等闲跟人打字聊天。

  快手纷歧样,操作简单,大量的村落题材作品是他最熟悉和亲热的场景。他对峙回老家拍农村气概搞笑段子,大山深处已经是他想要逃离的束缚,更是他流落七年魂牵梦萦的家乡。

  快手的世界看起来如斯公允,任何人都能够注册本人的账号,站在统一路跑线上通过作质量量博得关心和必定。刘金为此入迷,他有点子、会演、会拍、能让粉丝们笑,在虚拟世界里,他一呼百诺,获得了现实中不成企及的名望和声望。

  粉丝数量跨越二十万当前,刘金不竭接到贸易合作请求。他的快手第一桶金来自一条祛黑头的图片告白,挂一天,两百块钱。跟着粉丝增加,告白费越来越高。

  刘金至今接了十几条告白,他把收入拿给父母,本来埋怨他混闹的长辈起头支撑他,以至在段子里客串脚色。

  刘金起头组建本人的“步队”。他的影响力冲破虚拟世界,成为现实教材,为雷同身世、心怀胡想的年轻人推开了一扇门。八月份,先后五个年轻人找到他家,拜他为师。门徒们环境雷同,二十岁摆布的贵州男孩,喜好拍搞笑段子,想把本人的快手号做得像刘金一样大。

  金云春秋最小,十八岁,方才高中结业。他原名宋剑云,拜刘金为师后给本人快手起名“金云”。金云长得又瘦又高,通俗话讲得有点磕巴,见到生人会欠好意义地挠头。

  金云家在欠亨车路的大山深处,村子里只要三户人家。金云是家中长子,有三个妹妹、一个弟弟,父亲外出做建筑零工,母亲在家耕田。他从小喜好演戏,他跟父母说本人想当演员,爸爸妈妈听了只是笑,从不接话。

  金云是刘金的忠诚粉丝,刘金段子的剧情他几乎都记得。高考一竣事,他加上了刘金的微信,启齿就叫师父。8月25日,金云从老家出发,转了三次车花了7个小时找到刘金家。

  刘金对俄然冒出来的门徒毫无预备。金云给他看本人在家里跟妹妹们一路拍的段子,“演的还能够,次要他们家阿谁房子比我这个房子还要破,我看实在在不忍心,就让他留下了。”

  金云四肢举动勤快,抢着做家务,每天干完活就起头揣摩段子。他不只在刘金的片子里出镜,还每天在本人的快手号上更新作品。他打德律风回家说本人在学演电视,家人告诉他“你要好勤学。”

  固定的团队提高了刘金的段子质量,类型也从以恶搞为主扩展到肢体表演、不测搞笑和言语诙谐。刘金的粉丝在两个月内从80万涨到100多万。

  12月31日,刘金和伴侣在河滨拍段子,他在跟队友讲戏。新京报记者杨静茹 摄

  金云的小我快手号从几乎没有粉丝累积到13.6万。他接了十几个告白,打回家里四千多块钱。金云的方针是,好好玩快手,来岁可以或许领取四个弟弟妹妹的所有开销。

  回到坐车来找刘金的阿谁下战书,金云的设法是,若是刘金这留不下,他就去横店,从群众演员起头勤奋。

  在刘金带动下,四周良多人玩快手,但不是每小我都像金云一样成功。三弟、五弟、八弟是三个一路过来拜师的门徒,学了两个月就分开了。

  任光毅来得最早,罕见积累了4.4万粉丝,由于直播的时候违规操作导致封号。他注册了新的账号,从零起头。他策画着来岁买一台航拍器,把段子拍的更都雅。

  堂侄刘超住在刘金家隔邻,经常帮刘金拍段子,偶尔出镜。他一个月前也注册了快手账号,发布了47条视频,粉丝只要三千。

  “刘金伶俐,赶的机缘也好,我们此刻再弄这个不容易了。”刘超性格憨厚,前几年不断在工地打工,今大哥婆生小孩,他回家待了大半年。过完年,他预备接着出门打工,给刚出生的女儿供给最好的前提,让她好好读书。

  刘超初中结业,找工作四周碰鼻,遭遇白眼,只能在工地上出负责气,他深信“学问改变命运。”

  短短几个月,刘金的步队里有人成功,有人出局。岁尾了,金云和任光毅都要回家过年,步队临时性闭幕。

  自从两个月前被盗过一次,刘金的账号就不活跃了。被盗之前,一个段子上了抢手会涨两万到三万粉丝,此刻只要一两千。以前一个礼拜就能涨几万粉,此刻需要一个月。他很失落,思疑盗号的人对账号做了四肢举动,又无从追查。

  更让刘金恼火的是,想段子变得越来越坚苦。他更新频次最高的时候一天两三个,此刻几乎两三天一个。刘金不情愿翻拍别人的段子,本人能想到的点子都拍完了,原创越来越坚苦。

  没有段子的时候,他会失眠,“像个精神病一样,睡觉翻过来翻过去,出格闹心。”

  评论里起头呈现责备他的言论,说他比来的段子欠好笑了,以至说他江郎才尽。收集上从不贫乏质疑的声音,刚拍段子的时候,刘金会被负面的评论吓到,以至回私信请对方不要骂本人。此刻他慢慢大白同心协力,不再较真。

  快手一年,刘金的性格有了很大改变。作为十里八乡的红人,过去他不敢跟生人讲话,直播熬炼了他面临人的胆子。刚有点名气的时候,粉丝在路上认出他,他比对方还脸红,扭头就跑,此刻粉丝偶尔找上家门,他像待伴侣一样招待着一路吃饭。

  没玩快手的时候,他经常想本人要怎样办,没有钱,没有文化,在外面永久也追不上别人的脚步。“此刻兜里有一些钱了,心里也结壮了,别人缺钱我还能够借给他花,这是我的名誉,能让别人对我另眼相看。”

  他给本人定的方针是两三天更新一个,包管质量。来年开春,步队凑齐了,他筹算购入摄像机和电脑,也可能去城里走一走,换换气概。

  履历过生意升降和盗号风浪,刘金对快手心存提防。他晓得这个虚拟世界虽然目前看起来朝气蓬勃,但不是长久之计。他把从中挣的钱攒起来,为本人下一次做生意预备。

  若是有一天快手呈现不测,他最担忧的不是得到了经济来历,而是会得到粉丝的陪同,“想都不敢想啊,一百多万粉丝,到时候就没了。”

  2017年1月1日晚上,湖南卫视跨年演唱会,MC天助穿戴一件红色衣服以嘉宾身份出此刻晚会现场。刘金、金云、任光毅盯着电视屏幕看了很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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