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悲莫悲兮生分袂,乐莫乐兮新相知”。这是屈原《九歌》中的句子,是我读到的古代诗人中最早写别情的佳句。汉代的《古诗十九首》中,也有一些写离情的诗句,如“相去日已远,衣带日已缓”,“此物何足贵,但感别经时”,“以胶投漆中,谁能分袂此”。这些写拜别的诗句,朴实,间接,也很活泼,以胶漆难离,比方人的难分难舍,是汉代民间诗人的绝妙缔造。
到唐代诗人们的笔下,就有了更多充满想象力的离愁别情,有些诗句,读来不只让人共识,以至让人心颤。李白和杜甫,在他们的诗篇中都这方面的佳构。李白:“东流若无尽,应见分袂情”;杜甫:“不敢要佳句,愁来赋分袂”;李白:“春风知别苦,不教柳条青”;杜甫:“感时花溅泪,恨别鸟惊心”;李白:“暴风吹我心,西挂咸阳树”;杜甫:“死别已吞声,生别常恻恻”。而杜甫这后面两句,是他梦见李白后写下的诗篇,情真意挚。如要汇集唐诗宋词中这类伤感诗句,决不是一篇短文能容纳的。在我回忆中,最令人心惊的,是唐代无名氏的两句:“君看陌上梅花红,尽是离人眼中血”。在多情离人的眼中,红梅竟成血!
不外,别认为前人写拜别都是悲戚忧伤,也有另类。最出名的,当然是汪伦踏歌送行,让李鹤发出“桃花潭水深千尺,不及汪伦送我情”之叹。宋人毛滂曾以如许的诗句赠别:“赠君明月满前溪,直到西湖畔”,我喜好这两句,多年前曾以此题赠远行的朋友。
现代人表达拜别之情的言语,无非是“我很想你”之类,和前人的诗句一比,既寒酸,又不艺术。有时想想,真有点为想象力的退化而惭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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